9个月过去了,在投递近40份简历后,安琪只斩获了1个“不情愿接的”市场营销岗位offer,这让她很意外。
安琪今年大四,就读于上海一所Top2的“”的文史类专业,是众人眼里顶着金字招牌,求职市场上炙手可热的候选人。大学前三年,尽管会有阶段性的焦虑,但安琪也无数次畅想过属于自己的远大前程。
如今,她闷在厦门的家里落落寡欢。受疫情的影响,部分企业缩招、停招,甚至无限期延迟签约。一些职场人成为“优化”目标;而像安琪这样的求职者,或者还在奔波于“大势已去”的春招市场,或者重返象牙塔试图躲避风雨。
他们就像悬浮在半空,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的人生,争取在风浪中保持住姿势。
“退路”
安琪求职最有信心的阶段在年10月。投递简历后她陆续收到笔试通知,每日高频练习数字推理、逻辑推理题目,并焦虑难安地等待企业的面试通知。成绩不错的她甚至放弃了保研资格,“嫌麻烦”,“终归是要就业”是她没有提交保研材料的理由。
“在家里自闭,钻牛角尖问自己为什么没去保研?害怕选择错误毁了自己。”安琪在面试环节意识到后悔,10多位候选人黑压压地围坐在会议室内,面试官要求先轮流做自我介绍,她发现参加群面的候选人多数是知名高校的研究生,甚至有一场群面中只有她一个本科生。
开场时有些露怯,案例讨论环节也“找不准自己定位,插不进去话”,面试官说,“可以讨论了”,话音未落就会有候选人站出来主导话题,安琪刚有些尚未成熟的想法,发现讨论已进入下一个论点,她像是群面里被雇来的群众演员,走了几个过场,秋招已接近尾声。
安琪不甘心陪跑,她寄望于春招。疫情使得春招不得不在云端进行,汽车、化工、航空、奢侈品等行业巨头都没有招聘计划,甚至计划全球裁员30%现有员工。
她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,接到的为数不多的面试邀请电话,在对方得知她无法到现场面试后,委婉表示之后再联系。“厌倦了求职,拼命想也不知道该做什么……”晚上睡不着,闭上眼睛眼泪莫名地流下来,问自己“以后干些什么?该怎么办?”
她有两段强企业实习经历,不错的成绩,但像许多应届生一样,“试错的过程中明白了自己不喜欢什么工作,却没搞清楚自己喜欢什么”。
徐畅的经历与安琪相反。她是南京一所理工类院校的研究生,翻译专业。群面是她最擅长的环节——也许是有长达一年的工作历练,她一直是那个“话多,让人印象深刻的姑娘”。
秋招时,徐畅赶场子似的参加了20多场宣讲会,面试地点覆盖南京、苏州、北京、上海,“收获了一堆产品小样和一叠高铁票”。
人民视觉图
一月份疫情爆发前,徐畅终于找到心仪的工作,得到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供应链岗位的口头offer。她心满意足地回到湖南老家过年,每天都查看邮箱生怕错过offer的邮件通知。
在家等了一个月,两个月,三个月…她没有等来正式的录用通知,却通过校友得知公司今年缩招,offer在申请中但没有批下来。
徐畅的一位同学也撞上了企业缩招。这位同学原本计划5月份入职一家时尚公司,也早早在公司附近签了一年房租协议,却因企业缩招迟迟没有签三方协议。
如今,徐畅准备在老家准备公务员考试了,毕业两年内未择业,依旧能以应届生身份参加公务员选拔考试,“英语专业,降低要求还有很多条退路”。如果考公不顺利,她打算下半年把教师资格证考下来,在家乡县城做一名英语老师。
安琪也在谋划她的退路。秋招时,她放弃了保研。现在,她决定重拾课本考研。高考填志愿时,她是茫然的,现在她清晰了许多,想学市场营销,“是一种短暂逃避,但也想做足准备,配得上喜欢和满意。”
公务员考试人民视觉资料图
“被优化”
李响每天避开家人,躲在房间里不断刷新招聘信息,投递简历。手机一响,立马快步关上房门接听,如果接到的是房产或股票推销电话,空气里都凝固着失落。
这种状态持续了3个多月。4月份疫情逐渐好转,他每周可以接到5到6个招聘电话,有些电话面试后没了下文,有些企业邀请他去现场参加二面。他希望通过视频面试拿到offer,再选择北上或者南下,但现实很骨感。
年10月初,李响跳槽到一家市场成熟的科技公司,担任华中区销售主管,还在6个月试用期内,他带领团队取得第四季度业绩考核五个大区的中位,雄心勃勃地想要在新工作中干出一番漂亮的业绩。
2月10日,隔离在湖北*冈农村老家的他接到总监电话,说他入职后没有工作业绩,公司打算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。
刚刚还在逗1个多月大的女儿玩,李响瞬间笑容僵硬起来。他试图用业绩数据反驳,总监转而质疑他的工作态度,显然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。
放下电话,李响久久难以平静。他今年32岁,语速快思路清晰,年底跳槽到新公司是想再拼一拼,却在新冠疫情最严重的二月被裁员。妻子还在哺乳期,家里的生活开销压在他一个人身上,“去年结婚刚买的房子,手里一点存款都没有”。
2月15日,他主动打通公司人力资源的电话,询问关于离职补偿金的问题,人力资源好像早已预料到他的来电,称工资和社保结算到2月底。
“没有收入,孩子需要买尿布,奶粉,用钱的地方很多。”李响像是胸口压了块巨石,夜里3点多,他坐在黑暗里编辑一条很长的短信给人力资源,希望公司可以将社保和工资发放到5月。
第二天下午,他接到人力资源的回电,研究决定将他的工资发放到5月,社保交到3月。“给你就拿着,疫情过了能争取到什么呢?”谈不妥的2个月社保缴纳像是压倒李响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2月24日,他收到公司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的邮件,纸质版文件随后也被到家里,文件上要求李响签字并办理交接手续,他拒绝了。
他打给北京社保局、市民服务热线、市长热线,社保局答复,“疫情期间,公司无权对武汉乃至湖北员工解除或终止劳动关系,终止劳动关系无效,企业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,员工有追究赔偿的权益。试用期公司也不能以任何理由解除劳动合同,同时试用期在疫情期间自动过渡转正。”
失业在家的日子,李响自从3月5日工资日收到公司发放的元,再没有收到任何工资和补偿金。他不清楚工资的计算标准,按照合同每月薪资1万出头。于是,他决定找代理律师在北京协助申请劳动仲裁,自己再全力去找一份“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”。
招聘会人民视觉资料图
3月伊始至今,李响投递了五百余份简历,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。“想找一份科技业务板块的销售工作,应聘的岗位有主管,也有专员。”
距离offer最近的一次,他入围上海一家互联网共享企业的终面——人力资源面试环节,当面试接近尾声,考官问到他年纪时,神色暗淡,抿了下嘴,“不够年轻”。
“寒冬里的艳阳天”
2月初跳槽还在试用期的曹杨,也成了团队中唯一被裁员的人。
4月14日早上8:30,曹杨还没来得及打杯热水,部门经理低声把她叫进小会议室。平时部门有什么事情都是在工位上沟通,曹杨疑心,“单独被叫进来不是什么好事?”经理回,“对,昨天晚上开会决定我们部门需要优化一个人。”“所以……那个人是我”,经理沉默片刻,似乎是如释重负,“对”。
曹杨坐在会议室里一动不动,“说话的时候没那么伤心,但得到肯定答复后很懵,挺难过的。”距离入职只有1个月,却成了最先离职的人。经理不放心又和她聊了1个多小时,关于未来和工作。
曹杨问,“现在求职新媒体岗位哪个行业好做一些?”经理悲观地说,“没有建议,现在各行各业都不好干。”两个人都沉默了,谈话结束。
她24岁,坐标济南,离职后投递的10多家公司,薪资和通勤距离都不及前一家公司。一个月前,曹杨为了上下班方便把房子租在公司附近,交了一年租金,房子距离市区10多公里。
2月初,她从老家回济南,投递了十几份简历,十几天的功夫,收到多家公司的新媒体岗位面试邀约。“疫情最严重的时候,很多外地员工没办法及时复工,招聘市场需求比较多。”那会儿,她拿到5份offer,最终选择到薪资最高的一家教育公司做新媒体运营,到手工资元。
“被优化”后一个多月,她接待三家公司面试邀约,没有收到过录用通知。
人才市场人民视觉资料图
“月光族”曹杨为了能尽快找到工作,将期望月薪调整到0元,比从电商公司跳槽前还低几百元。她不遗余力地“优化”简历,将工作成绩中转化率,吸粉量的部分加粗,代表作品附在简历后。“大学毕业到现在,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修改简历。”
压力大,焦虑无处释放,买彩票成了她解压的方式。“以前偶尔买一个刮刮乐,这段时间几乎每天下楼都去彩票站买双色球,大乐透,2块一注,每天买一注,假装可以一夜暴富。”曹杨自嘲地说。
没钱的日子,她开始后悔以前花钱大手大脚,买些可有可无的东西。“买手账本堆得老高一摞,但记东西还习惯用黑皮小本;清洁面膜,睡眠面膜,水润面膜好多都没拆封;两瓶开封的精华只用过一次。”
“做月光族的时候很开心,真的遇到困难才知道储蓄的重要。”除了投简历求职,她考虑运用“网感好”,“具备运营思维”的优势,做自媒体副业,两周前她开通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