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至凡(前)在鹭岛少年合唱音乐会现场。(资料图/厦门六中提供)
本报记者郭睿何无痕
入暑后,高至凡的母亲挑了一大箱南瓜,放在平潭家中,准备等儿子下次回家时,做他最爱吃的南瓜饭。7月18日这天,母子俩通了个电话,母亲想到厦门一趟,照顾暑假仍舍不得放下合唱团事务的儿子。高至凡让母亲先别来,说过几天他就回家。
次日,噩耗传来。28岁的厦门六中音乐教师、合唱团指挥高至凡因突发疾病去世。他带出了闻名全国的六中合唱团,却没能写完自己的人生乐章。
那位挚爱音乐的年轻老师走了,留给了亲朋好友无尽的怀念。回顾他的求学成长经历可以看到,在通往音乐教育的路上,留存着他的初心,他的追求,他的梦想……
从小崭露音乐天赋
受到身为幼师的母亲影响,高至凡从小就喜欢唱歌。他的音乐天赋很早就展现出来。在小学时的一张照片里,高至凡穿着喜庆的演出服,微昂着头,吹着小号。他的小学班主任林兰琼至今印象很深:“当时我们班很多孩子参加学校鼓号队,高至凡是小号手。教小号的老师夸他吹号的口型是学生里最好的,还让他给其他同学做示范。”
初中时代,高至凡第一次踏上音乐舞台。初二那年,他和两个同学组了个“将来时”组合,参加了学校举办的校园歌手赛并闯入决赛。组合的成员之一、高至凡的初中好友吴晓凡回忆,决赛上他们唱了首林俊杰的歌,歌是高至凡选的,演出服也是他挑的。“他穿着蓝白相间的夹克衫,有些长,看起来很嘻哈,他很喜欢。”一开始,现场还放错了伴奏,三个少年在台上手足无措地愣了一阵,在慌乱中完成了他们的演唱。那时的吴晓凡没想过,身边这个少年会在两年后就决定走上专业的音乐道路。
常常自己找歌请老师教
“高一那年,他提出要学音乐,走艺考这条路。”高至凡的父亲高诚兰说,这个消息让家人感到突然却不意外。“虽然之前我们没带他参加过专业的音乐培训,但他确实是一直很喜欢。”为了支持儿子,家里很快给他买了一架钢琴。
魏潭就是在那时认识高至凡的。“他第一次走进我们上课的琴行,自我介绍说他是‘小花’,之后我们就都叫他‘阿花’。当时琴行只有我和林威两个男生,他是第三个。”魏潭和林威后来都成为高至凡的挚友,三人还有个名号,叫“三剑客”。高中期间,“三剑客”每天放学后一起到琴行学琴,再一起回家。但因为高至凡,他们回家的时间总比别人晚。“他非常好学,常常一节课已经结束了,还会找老师问问题,课上不懂的一定要问清楚了才行。每节课都得多等他十五到二十五分钟。”魏潭说,“我曾问过他,学音乐是为了艺考还是因为喜欢。他很认真地回答我,说的确是为了艺考,但也是真的喜欢。”
高至凡的音乐启蒙老师、平潭一中音乐教师薛彬也提到,高至凡似乎总是“喂不饱”。“声乐课我要求学生掌握一般难度的曲目,但他会自己收集很多歌来问我、学着唱,中外作品都有涉猎,进步得非常快。”薛彬还记得,有一回高至凡把琴行里几十台钢琴一一“扫荡”过去,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,就是为了感受每台钢琴不同的触感和声音。他敲击琴键时很用力,甚至敲断了一架白色钢琴的弦。
“我们常常听到薛老师在‘骂’——高至凡你把整个琴行的琴都弹坏了!”林威说,回答老师的永远都是高至凡的招牌笑声。后来,琴行“三剑客”为了求学各奔东西,但都不约而同地成了音乐老师。三人一直想合作一次改编,曲目也定了《敢问路在何方》,如今却成了永远的遗憾。
高考前就决定当老师
年夏天,高至凡收到厦门大学音乐系音乐学(音乐教育方向)的录取通知书。高诚兰说,音乐教育方向这个专业,也是他自己选的。
事实上,高至凡想当老师的“瘾”在更早之前就被朋友发现了。比高至凡高一届的魏潭回忆,高三参加完艺考后他继续在琴行练琴,有一天晚上,高至凡突然很郑重地叫住他,跟他详细了解艺考的情况。“高至凡平时总是笑嘻嘻的,但那天他特别认真地告诉我,他想考福建师范大学。我就意识到,他想当老师。”魏潭并不意外,高至凡平时就特别乐于分享音乐方面的想法和经验,他还会有模有样地给琴行里的学弟学妹讲课,状态很是满足。
明确的职业规划,让高至凡的大学过得很充实。大学期间与他形影不离的舍友方晓定说,高至凡弹琴很厉害,并且在古典音乐上有很深的造诣,西方音乐史、中国音乐史的考试,他都是最早交卷,拿的也都是最高分。“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事情,他一定很上心。”方晓定回忆,高至凡大学的生活费除了日常吃饭,基本上只剩下两个用途,一半的钱拿来买乐理书、CD、谱子,另一半就是找老师上课。
不“安分”的学生
高至凡去世后,有朋友翻出一张他小学毕业时写的同学录。高至凡在“特长”一栏写了“创新”,在“最珍贵的宝物”一栏填了“头脑”。少年高至凡对自己的评价,正是厦门六中合唱团取得成功的秘密武器。
“我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,拍照时他会把奖状含在嘴里,会突然捏捏别人,或者做个*脸,常常出人意料。”薛彬说,在音乐上,高至凡也是如此天马行空。有一年,平潭举办合唱比赛,薛彬给平潭一中合唱团挑了一曲《雕花的马鞍》。“这首歌好听,但有难度,当时我在琴行想着要怎么重新编曲。”薛彬回忆,那时还是高中生的高至凡帮他出谋划策,提出可以加入人声伴奏。薛彬最后用上了,效果很好。后来在高至凡手上走红的厦门六中合唱团,正是以这种被称为阿卡贝拉的演唱形式著称。
进了大学科班,高至凡也不“安分”。厦门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副教授周自明是高至凡的大学导师,在他的印象中,从大三开始,突然留起小辫的高至凡在音乐追求上出现了明显的转变,“他想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。”周自明说,高至凡接触起爵士、阿卡贝拉,并开始尝试谱曲,“当时我就充分肯定他这种学习状态,他喜欢琢磨,这点很重要。”
执著音乐无问西东
在后来同样成为音乐老师的方晓定看来,高至凡在厦门六中取得的成绩,一方面是他的本性使然——他向来就喜欢尝试。另一方面,他也知道,高至凡一定付出了很大心血。“在厦大交响合唱团里,他是指挥,我弹钢琴,可其实他最早连拿指挥棒的姿势都不规范。也许有的人进乐团就是玩玩,但他是下了很大功夫在这件事上。”
在厦门六中合唱团,高至凡对专业的执著广为人知。林威告诉记者:“他很喜欢上海Echo合唱团、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作品,但和我们只是嘴上说说不一样,他直接去人人网和微博上给Echo合唱团指挥兼艺术总监洪川、彩虹合唱团指挥兼艺术总监金承志留言,没有人牵线搭桥,就是自己去找。”高至凡发给洪川的第一条留言就打动了他,“我很开心,总算有人能听明白我在音乐里放的东西。”洪川就这样和高至凡成了朋友,还在后者的邀请下,来厦门指导六中合唱团排练。
但高至凡甚少向人说起他为音乐付出的心血,即便在厦门六中合唱团火遍全国的日子,家人也总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。姑姑说:“其他人看到六中合唱团的新作品,告诉我们,我们再去问他。经常是这样子,这孩子不爱谈他取得的成绩。”
高至凡去世后,尽管与高至凡相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,很多人却不约而同对同一个画面印象深刻——大大小小的舞台,华丽或简单的音乐厅,台上的人总是明亮的,高至凡却总在台下的黑暗中。
高至凡的墓碑似一本摊开的“琴谱”,这是朋友特地为他设计的。墓碑右下角刻着几行金色小字——“所谓艺术,不骄傲、不高贵、不冷漠,它来自生活中最艰难的坚持,最坚定的追求,最诚恳的关怀。那些最细致的手艺背后,都是谦卑的生活。”这段高至凡曾经发在朋友圈的话,也是他一直在履践的,如今成了他的墓志铭,默默地诉说着这位平凡又不凡的音乐老师的故事…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